深圳传奇女校长：通往卓越之路，亦是回归初心之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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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看张云鹰的简历，会惊羡其优秀：全国优秀校长、全国优秀教育工作者、宝安区首个小学特级教师、广东省首个小学语文正高级教师、深圳市首批名校长……叱咤风云、获誉无数。
初识张云鹰，会惊讶其果敢。一头标志性的高高耸起的蓬松黑发，略施粉黛的圆脸，一袭长裙，衬托着走路风风火火、说话干脆果敢的样子，一幅鲜明生动的湖南辣妹子画像。
再识张云鹰，会感动其率性。她看起来刚烈，但也有柔弱的一面；她会发脾气，言语厉害，却心地善良、不对人使坏；她有自信甚至有点傲骨，却从不忘学习、探究；她有高度的生命自觉，总想着做点什么、留下些什么；她很忙碌，杂事很多，但又够纯粹和坚韧，一个“开放式教育”研究、探索了16年……
但这就是全部的张云鹰？并不是。
最亲密的同事，或许知道她身世传奇，却不知她自小被抱养，有过失败的婚姻；最推崇她的徒弟，或许知道她的辣脾气，被她狠狠表扬过或批评过，却不知这位女强人曾为闺蜜的离世哭得死去活来，也会在追忆往事时潸然泪下。
这一次，深圳市宝安区坪洲小学校长张云鹰再次选择了“开放”！
她颇具开创性地用口述史的方式讲述自己的教育人生：从小被抱养，不知生身父母身份；为了读师范，跟威严的父亲斗智斗勇；面对不公平的待遇，敢于在局长面前撕掉奖状或在校长面前跟同事出手；婚姻的失败、闺蜜的离世、前任校长留下的问题……
一位女校长，不是高高在上、不苟言笑，而是以自己最真诚的内心独白直面读者。她的故事里，不仅有“隐私”，还有爱恨情仇，有辛酸的泪，有豪迈的笑，有追梦的执着，有独行的洒脱，更有对教育事业的深深眷恋和对人生百味的睿智思考。
这本名为《通往卓越——一个深圳校长的教育人生》的新书，正式出版不到一个月就已售罄。在出版社组织的新书首发和研讨会上，一众专家学者、政府官员、名师校长乃至学生家长颇多感慨、连声称赞。
著名教育家顾明远在序言中说：
从她朴实深情的娓娓叙述中，不仅看到一个不平常的女子成长的故事，而且也窥探到她从一位普通教师如何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实践教育家。
著名作家王跃文说
这本类似个人传记的书，一改过去文风，理性的背后展现了她少有的感性的一面。“我想，她骨子里是个诗人。”
这，究竟是怎样一本书？
她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？
张云鹰
全国优秀校长、全国优秀教育工作者、全国著名语文特级教师，广东省首个小学语文正高级教师。曾荣获广东省劳动模范、深圳市政府特殊津贴专家、深圳市首批名校长、深圳市教书育人模范、深圳市全民阅读优秀推广人、全国写作教学十大名师等荣誉称号。
“开放式教育”创始人，《教育家成长系列》首批著作入选者之一。全国校长领航班培训实践导师，北京师范大学、广东第二师范学院、广东省中小学校长培训中心等客座教授，广东省督学专家。
从教以来，在《中国教育报》《人民教育》《中国教育学刊》《中小学管理》《当代教育家》《校长》《小学语文教学》《小学语文教师》等报刊杂志发表教育教学文章200余篇。由人民教育出版社、教育科学出版社出版的《教育智慧与学校创新》《开放式教育》《开放式配方课程》《开放式阅读教学》《开放式作文教学》《开放式活动课程》等多部专著持续热销。应邀到全国34个省自治区和部分东南亚地区讲学，自成一派的“开放式教育”理念与实践在全国广有影响。
01
这是一本生命自觉之书
Q
这是一本很特别的书，以口述史的方式，讲述您50多年的人生旅程。作为一名著述颇丰的教育者，以前写过很多专著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，写这样一本风格独特的书？
张云鹰：
我从教38年了，从当老师、教研员到做培训师和校长，确实出版过不少专业著作。但还是第一次用口述史的方式写自己的人生经历。
古人常好自写传略，借以遣兴。我也已过“天命之年”，尝尽人间百味，也常有这样的念头，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，希望给读者一些启迪，也给自己和儿孙们一个交代。
后来和著名教育学者张文质先生闲谈，他无意中说起，用第一人称书写自己的口述史，并阐述校长口述史的价值与意义。我也想追溯自己的思想经验是怎样的形成的，最终促使我用这种形式写下这本书。
Q
其实我更惊讶或感动的，不是书的形式，而是内容。书中除了讲您的身世、婚姻、闺蜜等“隐私”外，还有不少看起来很“敏感”的事，比如跟个别同事的不和，比如前任校长留下的问题等。一般校长可能不敢也不愿这么写。您在写这些人和事的时候，有没有顾虑？
张云鹰：
其实是有过很多纠结的。甚至书稿写成的时候，我还把握不准，不知这本书的出版，会不会影响我在师生、朋友心目中的形象。后来我的周易老师专门为此为我测了一卦。他对我说，你放心，这本书不仅不会影响你的形象，还能大卖（笑）。这某种程度上给了我心理的平衡。
说到书里的内容，我也有过犹豫和斟酌。比如说自己的身世、婚姻，都是很私密的事情，要不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？但我又是一个崇尚“为人求真，为学求是”的人。如果这些都隐去，这本书就失去了自传最基本的要素——诚实。为此我还专门跟儿子探讨过，他也支持我写，说他能接受。
另一方面，我是开放式教育的首创者。如果自己都不能够开放，遮遮掩掩，那是言行不一，跟我研究、探索、实践的教育理念不吻合。
所以，最后我也就释然了，人活一辈子，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，写！
1978，初入晏阳初创办的芷江师范学校
Q
所以张文质先生说这是一本“自觉之书”，是生命的自觉、教育的自觉，不是随意之作。听您的同事说，您写书的状态是“哭得满脸泪痕”。是这样吗？
张云鹰：
写作这本书，确实是一次艰辛而又难忘的经历。因为平时工作很忙，我都是选择在长假或晚上进行闭门写作。
比如，去年“十一”期间，我继续撰写这本书，当时我一位非常要好的闺蜜专门来我家，照顾我的一日三餐。以前没有她照顾，我写作的状态就是一天不离桌，饿了就吃点糕点和牛奶。
这一次虽有同学照料，但每天长时间伏案写作，腿脚都麻木了，晚上睡觉都会疼醒。但这还不是最难的。最难的是写作的时候，思绪纷飞，往事历历在目，再次走近记忆中尘封的世界，感慨流泪是很正常的。书写完了，我再看的时候，同样禁不住泪痕满面。
Q
这样一本看似私密又有点“泼辣”的书，出版后却是赞誉声一片。不久前举办的新书首发研讨会上，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、政府官员、名师校长等，都无一例外被深深打动。在所有的读者反馈中，您印象最深或最感动的是什么？
张云鹰：
这本书从正式出版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，首印的6000册都已经卖完了。
我一直相信，书是能够给人带来力量的。而这本书不是教育学专著，而是我的心路历程，更多指向人的内心，所以读者更加多样化。包括一些专家学者、行政领导、校长、老师、家长，乃至外界的朋友，都给了我很多反馈，让我感动。
有些同龄人说，这本书让他们重新回味19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，一切都欣欣向荣的美好样子。还有一位老师跟我说，她看完书立刻给丈夫写了一封3000多字的信。因为她有感于我父亲对我的教育，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对子女教育更用心。
1994年，张云鹰作阅读教学讲座
Q
现在看，这本书还有遗憾的地方吗？
张云鹰：
我想，每一本已经出版的书，有一些遗憾，几乎是书的宿命。
从具体细节看，书中还有一些语句粗糙的地方，希望再版的时候能进一步修饰；也有不少人提议，校长16年的经历，其间的酸甜苦辣笔墨太少。
第二是关于书名，一开始我很喜欢“鹰翔云上”这四个字，但可能个人色彩太浓，在策划编辑、诗人林茶居先生的建议下，还是定名《通往卓越——一个深圳校长的教育人生》。后者确实更适合这本书的定位，但我还是舍不得原先那个名字。很感谢著名作家王跃文老师在为本书写序的时候，用了这个标题，也算是弥补了我的心愿。
从书的内容来讲，限于篇幅的限制，我在深圳工作的23年，其实还有很多的故事、很多的人未及细述，丰满程度不及前文。当然在涉及当下人事的时候，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尊重、还原现实了，但有些话却又无法说得太多太深。希望在“通往”之后，还有“回归”，等自己跳出这个圈，再来细谈这段历史，弥补遗憾和不足。
02
辣其实就是真
真心真诚真意
Q
童年的经历，往往会决定人一生的性格。个人感觉，您的生命中有两个比较深的烙印，一个是向警予，一个是抱养您的父母。能否谈一谈这三个人，以及您的童年经历，对您的影响？
张云鹰：
时至今日，我做校长已16年有余。我始终认为，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教育一定是发生在家庭里的，尤其是童年时期的家庭时光。
我从小就居住在向警予故居，就读于警予学校，并且和警予的后辈相熟。小时候我甚至梦见过向警予，醒来后非常开心到处“炫耀”，大家都很羡慕我。
向警予短暂而光芒四射的一生，确实传递给我无穷的精神力量。清醒的认识让她在该做改变的时候从不犹豫且能正确选择，这是她身上我非常欣赏、对我影响最大的一点。在我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，“选择”是一个频繁出现的词汇，也是我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推动力。
虽然我是3岁左右被养父母抱养的，但从我懂事起，就从未觉得不是父母亲生的，因为他们对我的疼爱，和别的家庭没什么差别，甚至还要好很多。
更重要的是，我父亲家学深厚，能学一手好字，也有比较深的文化底蕴。我从小跟着他写对联、卖对联、读古诗、练写作，说他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老师，一点也不为过。
母亲没有多少文化，是那种很传统很善良的家庭妇女，对我和我幼时的同学、朋友，都是发自内心无私的爱。母亲待人接物的态度从小给我一种教育，就是要待人以诚，所有举动都是发自内心的。
张云鹰（左）和同学在向警予故居雕像前，
雕像后为向警予亲手栽种的树
Q
正如书中所讲述的，您一生中其实也经历过许多挫折、困难，比如被分配到农村，婚姻的变故，以及只身南下闯荡等。那么多毅然决然的选择，现在看起来好像闲庭信步，当时真的那么决绝吗？有没有非常困难和纠结的时候？最后是怎样从困境中走出来的？
张云鹰：
我的人生确实有很多经历，有各种酸甜苦辣。现在看云淡风轻，但当时是很困难、很纠结的。
比如我三十“出头”从湖南怀化地区教科所离职，把年幼的孩子暂留老家，只身来到广东。我在这边没有一个兄弟姐妹，没有一个亲戚朋友。有人不理解，有人替我担忧，但我还是勇敢迈出了这一步。
我这人有一个特点，那就是凡事先做最坏的打算。如果你能接受（最坏的结果），就大胆去做。
我当时最坏的打算是：整个广东有47所民办学校，大不了我一年换一所，等47所学校都走完，我的教育生涯也走到了尽头。能接受这个结果我就不怕，那就勇敢出来闯。
当然，我也不是盲目做决定。我对自己的能力和专业还是有信心的，而且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再者，那时我虽然年轻，但也经历过不少锻炼了，可以说已经练就了一副盔甲。反正再多的磨难，也就多一块盔甲而已嘛。
1997，张云鹰落脚深圳机场，来了就是“深圳人”
Q
很认同您多年前在校长竞聘演讲中对自己的概括：辣。您如何诠释这个“辣”字？是敢作敢当？争强好胜？干脆利落？还是要求严格？心直口快？这个“辣”的性格，会影响您的人际关系和事业发展吗？
张云鹰：
我所理解的“辣”，就是不服输、不甘示弱、敢闯敢试。不管是从湖南到广东来闯荡，还是这些年对开放式教育的探索，都是这种个性使然。而且我很幸运，自己的个性与深圳的城市气质和人文精神还是蛮匹配的。
但话说回来，我觉得跟经济、文化等领域的开放创新相比，教育的革新还是有些滞后，还需要更多的“创新与开放”。
在人际关系方面，中国人的传统氛围还是比较推崇低调的。我的所谓“辣”的个性，只是更希望活出自己的样貌和特色，这样自然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接受和欣赏。
但是，处处按照别人的期待去做，最后很可能变成“四不像”，既没有变成别人期待的样子，也不是自己喜欢的样貌。我还是有点“自恋”，更愿做自己喜欢的样子。
从某个角度说，辣其实也就是真，就是真心真诚真意。所以我开玩笑说，我是史湘云和贾探春的联合体。性格上我很喜欢史湘云的率真，工作上我喜欢探春的公私分明，理性有条理。
（右）当年的张云鹰 （左）如今的张云鹰
Q
在辣和刚之外，人们又很容易看出您柔和美的一面。您是如何将这两者统一起来的？“刚”与“柔”的比例分配，在不同场合和身份下，会有所调整吗？
张云鹰：
在我看来，“刚”跟“柔”也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。不同的身份，不同的责任，自然会有“阴”“阳”的不同。
比如我作为一名女校长，对于学校的发展要有清晰的主见和规划，而不是柔弱不定，缺乏定力，这样就很容易失去方向。所以很多人看我当校长，会觉得我很阳刚、很强势。
但是跟孩子们在一起，进入到课堂里，或者给孩子们指导的时候，一定要体现母爱柔美的一面。所以孩子们会跟我说，“校长你今天很漂亮”，“你要是我妈妈就好了”，我会很开心。
还有跟女性教师在一起，听他们讲家庭问题、情感问题，我也会像大姐姐一样给他们提一些建议。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的“气场”，这就是我理解的“刚柔相济”。
张云鹰与孩子们在一起
Q
您是否认为教育也需要刚柔相济？
张云鹰：
是的。现在教育的一个非常“令人担忧”的问题，就是培养出来的孩子，男孩不像男孩，女孩不像女孩。这是很危险的。
所以在坪洲小学，我们设置了很多的“配方”课程和“配方”活动，就是要激发、培育男孩子的阳刚之气，让他们勇敢，有责任担当的精神。女孩子则要培养淑女气质。
通过“配方”活动培养学生
03
从平凡到优秀，是向外求
从优秀到卓越，是向内求
Q
您一辈子是一位教育者，但我们每个人都同时是“被教育者”。您一生中最重要的“老师”是谁？他/她教给您的最重要东西是什么？
张云鹰：
在不同人生阶段，有不同的老师。比如我在求学阶段遇到的肖汉雄老师、周之厚老师，他们让我知道“教育学”与“教育”的不同概念，要把理论融入到实践中。
在警予学校当老师时，时任校长李惠秀是一位非常赏识我、支持我的领路人。我至今还记得，她在办公室一边打点滴一边工作的情形，这对我们当时年轻教师的言传身教是非常重要的。
后来我到了怀化地区教育科学研究所以及到深圳宝安工作，都遇到了非常爱才又有魄力放手让你探索的好领导。这是我职场上的幸运之处。
充满激情的演讲
Q
从教三十多年，不管是当教师、教研员还是校长，都非常成功。从平凡到优秀，从优秀到卓越，您的“秘笈”是什么？
张云鹰：
从平凡到优秀，是向外求，是让自己的长处更长，在与同行的竞争中脱颖而出。但从优秀到卓越，是向内求，是认清自己的短板在哪，有意识去弥补。我一直觉得，卓越的人就是能够正视自己、战胜自己和成就自己的人。
人的一生如草木一秋，都是过眼烟云。我们不是伟人，也不是卓越非凡的人，但我们还是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事，留下些生命的印记。所以我经常说，我希望自己能留下有字之书和无字之书。有字之书就是我的专著；无字之书就是我经营的学校。
（上）无字之书：美丽的坪洲小学校园
（下）有字之书：开放式教育系列专著
Q
您今年55岁，但还是充满活力和激情。您如何保持这样一种身心都很年轻的状态？
张云鹰：
其实就是充满希望地活着，有精气神尊严地活着。一个人可能有不同的年龄结构：实际年龄、心态年龄、外表年龄。我的心态是很年轻的。外表方面，也追求在同龄中保持优势。
其实我从来不做身体运动。我理解的“运动”包含两个方面：一是“运”，即内在的动，阅读、思考和写作都属于此类；二是“动”，即外在的动，像跑步、打球等身体运动。
张云鹰（右五）与老师们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
Q
关于开放式教育、关于在深圳工作的经历，书中着墨不多。能否总结梳理一下，深圳给您带来了什么？您希望接下来能给深圳教育带来什么？
张云鹰：
深圳是一座包容、接纳程度很高的城市，只要有能力、有执念、有追求，都能够在这里找到机会。可以说，我所有的最有分量的荣誉，都是在深圳获得的。在这里，开放式教育、开放式教学生根发芽，我要感谢这座城市提供的土壤。
关于自己的未来，我想还是要回归初心。现在我会利用周末或假期到全国各地讲课，这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乃至休息方式了。我想，自己退休后也一定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，为教育做好事做善事。我甚至想过去农村支教。
张云鹰获市委市政府表彰
作者：庄树雄
编辑：王子薇、林惜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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